欧洲债务危机的罪魁祸首

  2009年12月始于希腊的债务危机,从2010年起开始蔓延至欧洲其他国家,伴随着德国等欧元区的龙头国开始受到危机的影响,欧元大幅下跌,整个欧元区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次危机仍在持续,不仅严重影响了欧洲的经济秩序,还威胁到了欧盟及欧元区各国的团结。

2011年4月7日,美国《外交政策》发表了由欧洲情报网站总裁、《金融时报》副主编沃尔夫冈·明肖(Wolfgang Münchau)对此的反思文章,从人性原罪的角度探讨了欧洲债务危机根源。

各国的自私算计

当葡萄牙表示将请求欧盟的紧急援助时,欧洲的债务危机表现出了其最新端倪,它暴露了在欧洲大陆实行共同货币的所有谎言、欺骗,与政治、法律和经济上的漏洞。欧洲人至今尚未能正确管理欧元的原因之一在于,他们仍然没有认识到发行欧元背后的自私算计。

在上世纪90年代,为了使欧元得到民众的支持,它的鼓吹者们作出了一系列大多是变化无常的许诺。德国人保证货币联盟将不会引起财政转移支付,并将创造出一种至少与马克同样稳定的通货。法国人把欧元理解为提高其国内竞争力和全球影响力的工具。对于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而言,欧元提供了货币稳定和长期低利率的机会。而对那些诸如西班牙和爱尔兰等对银行体系高度放松管制的国家来说,欧元带来了暴富的希望。

各种各样的承诺最后形成了松散的治理机制。货币秩序通过一个负责物价稳定的独立中央银行来执行,财政秩序由一项稳定和发展的公约来保证,其中还设定了著名的3个百分点规则,即成员国年度财政赤字与GDP的比率上限为3%。

由于这种一相情愿的想法,欧元区总是容易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但可惜的是,欧盟从来没有制定出一种有效的危机解决机制。相反,它还推进了一系列在逻辑上互相矛盾的原则:禁止退出原则,即不准离开欧元区并重新引入本国货币;禁止违约原则,即所有的主权债务合约都必须得到遵守;禁止紧急救助原则,即成员国之间不得有财政转移支付。当不救助的誓言被明确写入欧盟法律,禁止违约原则得到欧洲各国领导人心照不宣的同意时,禁止退出原则却很少甚至从未被明确提及过。各种欧盟条约都没有就禁止退出原则提出具体的程序,唯一正式的退出程序就是彻底退出欧盟的终极选择。当缺乏有效的治理意味着某种危机的可能时,任何明智管理计划的缺失就意味着这种危机总是容易失控。

宏观经济失衡和银行监管不力
  

  当前危机的起因是欧洲大陆宏观经济的失衡与未能受到有效监管且过分资本化的银行体系联合作用的结果。德国人往往有超额储蓄,2008年有8%的账目盈余,而欧洲银行使他们能轻易地在西班牙和爱尔兰大量投资。随着资金涌入,房地产泡沫随即在两国膨胀,房价在几年间增长了三倍多。
  
  

这原本主要是一个私人的而非公共部门的问题。而当前欧洲存在的主权债务危机已不像其最初起源时那样仅涉及私人部门了。西班牙和爱尔兰确实在过去10年中大多数时间里有财政盈余,在当时两国也都被认为是财政状况良好的。葡萄牙当时虽有赤字,但赤字与GDP的比率也只比法国和德国稍高一点。希腊是在欧元区边缘唯一一个经历了典型财政危机的国家,2009年,该国赤字额达到其GDP的15%。
  
  

欧洲领导人所作出的政治决策,最终危及了个别国家的偿付能力。欧盟在危机解决过程中所犯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可追溯到2008年10月欧元区领导人作出的决定,即在雷曼兄弟破产后,实行各自为战的方法来解决银行业存在的问题,每个国家只保护自己的银行。由于这一决定,欧元区边缘的银行危机,演变成了一系列传染性的国家财政危机。如果欧元区领导人当初能建立一项欧元区范围内的银行救助基金,并伴之以银行重组机制,危机可能仍将限于私人部门。如果欧盟能理顺当时的银行业秩序,它在处理希腊真正财政危机时将可以有多种选择。
  
  

各国领导人只关注表面现象
  
  

欧元区领导人仅关注危机的症候而不是其起因,更是错上加错。欧洲领导人把过量的国家债务,而不是那些导致债务的资不抵债的银行,视为对欧元稳定的主要威胁。他们给出的答案是经济紧缩,尽管这并不能解决真正挥之不去的问题。削减预算,而非银行重组,成了获取欧洲财政援助的条件,同时也是迄今设计出的所有三个反危机机制的基本理念,如2010年5月希腊贷款项目;欧洲金融市场稳定基金(EFSF)为那些处于极度资金困难的国家提供紧急帮助;还有一项考虑到未来危机的永久性反危机机制——欧洲稳定机制(ESM)。
  
  

但与此同时,实际问题仍未得到解决。当不良资产救助计划(TARP)在美国通过,迫使银行接受政府的钱成功地消除该国的银行危机时,欧洲却没有相应的反应。欧洲的银行体系依然脆弱。很难准确估计资本不足的程度,由投资银行、评估机构和官方机构所作出的估算各不相同。爱尔兰银行业所需要注入的资本目前直奔700亿欧元。在西班牙,那些最易受房地产市场影响的储蓄银行所需要注入的资本估计为200到2000亿欧元。德国银行业需要注入的全部资本可能远远超过1000亿欧元,甚至更多。德国的银行体系远比人们通常所理解的更脆弱。希腊银行业也需要进行某种程度的资本注入,葡萄牙也非常有可能如此。欧元区需要注入的总资本数额很可能高达5000亿欧元之多。
  
  

遵循不良资产救助计划(TARP)路线的政策将会大大地遏制欧洲的问题,甚至会彻底地结束危机。不幸的是,其中有很大的政治障碍。一些欧洲领导人根本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欧洲人解决银行危机的一贯做法是坐在一旁等待下一次经济复苏的到来。事实上,为了避免一致应对危机的高成本,德国正是这样做的。而如果像一些欧洲经济学家那样,盲目乐观地设想物业价值、主权违约和经济增长的话,甚至可以说,银行业完全没有什么真正的危机。但这种乐观没有现实依据。
  
  

人性原罪是危机根源
  
  

银行与各自政府之间的密切关系也使问题更加复杂。在德国,最需要进行资本重组的六家地方银行都与当地政府有密切关系。西班牙也同样,银行受控于两个主要政党强大的利益集团。爱尔兰的评论家们也经常强调前执政党共和党和银行部门的密切关系。事实上,有高度政治化的银行体系是欧元区领导人在2008年10月决定以国家为界限向银行系统提供巨大保护网的主要原因。没有一个国家愿意通过客观评估暴露出自己银行系统的尴尬和竞争劣势。德国前财政部长佩尔·施泰因布吕克曾明确表示,德国拒绝将管制权力转移到欧盟,是因为那会使其失去对自身银行的政治控制。
  
  

只要没有将银行重组,欧洲的危机就将会持续下去,直到一系列的国家违约成为必然。重组银行业确实会付出昂贵代价且不受欢迎,但这不会对欧元区整体造成严重后果。即使将最大的银行注资成本估算为5000亿欧元,也仍然少于欧盟区GDP总额的10%。从欧元区总体看来,这应该是便于管理的,因为欧元区的债务与GDP的比率比英国和美国都低。但就单个国家而言,就可能无法负担资产重组的费用份额。这就是金融危机将必然地要通过所有使用欧元的国家共同合作加以解决的原因。
  
  

目前,欧洲陷入了典型的集体行动困境:对本国利益的追求阻碍了共同解决方案的出台。但欧盟各成员国仍然没有充分理解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推出欧元时存在的问题。这又让我们回到了欧元区的原罪——谎言、欺骗,及在其创建时期的漏洞。除非这些原罪得到坦率的承认,否则欧洲大陆将继续被其所困扰。虽然欧元崩溃的可能性不大,但更坏的结果在于,一个故障不断和分裂的货币同盟似乎正在日益浮现。(亚汇网 任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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